一、春节档的一匹黑马
改编自刘慈欣同名短篇小说的电影《流浪地球》票房口碑双丰收,累计票房已经高达30亿元,吴京也因此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个百亿影帝。在除夕夜之前,估计没有人会相信《流浪地球》和吴京可以成为春节档乃至中国电影史上的黑马,也成为知乎史上唯一能一天内包揽热门话题前三榜的电影。
说起中国科幻片,上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还是星爷的《长江七号》,即便《长江七号》依然是以感情戏为主要卖点的科幻片,与好莱坞动辄投入几个亿美金的大型科幻电影不可相提并论。科幻片也许没有欧洲电影那样对人性的关怀,没有印度宝莱坞的别样风情,也没有香港警匪片那样激烈的人物冲突,它的内涵也许并非所有电影类型里最丰富的,但却是最烧钱的。对,科幻电影要展现浩瀚的太空、酷炫的飞船、长相奇特的外星人,每一秒都以万元计算成本,比如2007年的《阿凡达》成本接近2.61亿美元,这在当时中国电影来说,能过亿的票房已经是奇迹,更别提投入了;其次,科幻片的制作团队也是最大的,即将上映的《阿丽塔:战斗天使》中主角阿丽塔的一只眼睛需将尽900万像素制作而成,电影总的渲染量为4到5亿小时,这些数据背后是几百家渲染公司和几万台电脑,更不用说在各个国家、院线负责前期宣传的上百家营销发行公司。
在这样的制作规模和难度下,其他国家对好莱坞式的大型科幻片都望而却步,中国的电影工业和市场同样还没有准备好制作大型科幻电影,这同时也是一部分综合国力的体现。毕竟找两个当红小生再搭配几个流量明星,在荧幕上耍宝逗乐也能赚个十亿票房,何乐不为,基本上没有投资方愿意为了那么点民族自尊心和科幻梦想去投入一个高风险的电影项目。《流浪地球》之前,我们只能看到美国英雄拯救人类,只能对好莱坞科幻说句“卧槽,真牛逼!”,只能看着好莱坞电影在全球赚得盆满钵满时还不断输出着美国的人文价值观。
根据导演郭帆自述,《流浪地球》在拍摄的过程中开支成为最大的问题之一,整个拍摄过程中出现过四五次超支,制作成本比预计高出一倍,而吴京也因零片酬出演并投入6000万成为热门话题。总的来说《流浪地球》能在普遍不看好中国科幻电影的市场中,成功拍摄完成并能收获一定的口碑,这背后就是靠制作人员的希望和坚持换来的。与之相对,宁浩同样手握刘慈欣短篇小说《乡村教师》的改编权,最终拍摄的电影《疯狂的外星人》却在春节档票房中屈居第二,并且我们不难发现宁浩那种《疯狂的石头》中展现的顺叙、倒叙交叉的叙述风格已经不复存在,宁浩走了更稳妥的路线,而这也与电影资本市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当我们面临选择,是做正确的事还是简单的事?
《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在正邪两派势力即将进行对决的前夜,魔法学院的校长邓布利多对哈利说过一句话:“到时候每个人都要做出一个选择:我们应该做正确的事?还是简单的事?”当我一开始看到这时会心生疑惑,我们通常会认为,简单对应复杂,正确对应错误,但为什么邓布利多会认为正确的反面是简单呢?
电影《流浪地球》可能从侧面解释了这句话的含义。我们经常要面临选择,特别是提到前途、理想时,在现实情况不允许的情况下坚持下去往往是不易的,要实现理想往往是复杂的,而放弃却永远要比坚持简单。在投资方看来,盈利永远排在第一位,稳稳妥妥地把电影拍了,把钱赚了大家都开心,中国科幻没有制作经验也没有市场预期,要成功何其困难,所以当然是要选择简单地搞个贺岁片收割一波韭菜咯。
作为律师,我们面对的并不单是自己个人的抉择,往往是客户的利益在法律关系中的选择,因此我们宁可在《法律分析建议》中梳理出尽可能多的法律风险,也不愿意直截了当地说:“这么做没问题”。
事实上,一旦人们在思想中认为搞定一件事特别简单的时候,往往就会出现漏洞和错误。可能内在的原因是,正确的选择之所以被认为或者被规定为正确,正是因为它考虑得更多,而简单的选择之所以简单是因为它并未思考得足够深远,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世界上可能并没有善恶意义上的正确和错误,但历史必然站在思考得更深邃的人一边,从奴隶制到民主制、从迷信到科学、从生食啖肉到菜肴珍馐,社会就是从简单迈向复杂的过程,历史只是将其中的经验总结为正确的准则。
假使郭帆没有选择把他心目中的科幻大片变为电影,假使电影的最后地球人放弃营救的最后一丝希望,假使郭德纲三次入京后没有组建德云社,假使马云留任中国电子商贸中心没有创立阿里巴巴,假使爱因斯坦全盘接受牛顿定律、布鲁诺没有为真理赴火、伽利略没有走上比萨斜塔,假使当我们面临选择时选择了更简单的方案,从未坚持和抱有希望,我们一定可以享受到当下的轻松、安稳地度过余生,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电影《星际穿越》作为与《流浪地球》同类型的科幻灾难片,在电影中反复出现了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名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不要温顺地走入那个良宵,
龙钟之年在日落时光也要燃烧并痛斥;
要咆哮、对着光明的消泯咆哮。
人生终点的智者明白黑暗的合理公道,
他们的话不再能够激发出闪电,尽管如此
也不会温顺地走入那个良宵。
善良的人,当最后一浪扫过,会吼叫
说他们脆弱的善举本可在绿色海湾舞得白炽,
并咆哮、对着光明的消泯咆哮。
狂暴的人会抓紧飞驰的太阳高唱,知道
他们已经令它悲伤了一路,虽说明白得太迟
但不会温顺地走入那个良宵。
阴沉的人临近死亡视界会刺目般独到
失明的眼睛像流星般闪光而荡漾着欣喜,
并咆哮、对着光明的消泯咆哮。
而您,我的父亲,升到了悲哀的至高,
尽管以纵横的老泪诅咒我、祝福我,但求你
决不要温顺地走入那个良宵,
要咆哮、对着光明的消泯咆哮。
电影中老教授知道拯救地球毫无希望,临终时依然不断念叨着:“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在那一刻,坚持下去和静静等待末日到来之间没有对错,从人性的角度考虑在最后的时光里与家人和孩子们一起度过似乎更加值得;就像我们明知很多事情是徒劳无功的,做与不做不会对现实产生实际意义。但人类就是这样,当我们还是树上的猴子时不会认为直立行走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增加被猎食的风险;但人类选择走出了那一步,感受到大地的广袤之后又感受宇宙的浩瀚,生命可爱的地方也许尽在于对世界的热情不减吧。 |